......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人正在摇晃我。
我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眼,脑壳里突然传来炸裂的疼痛感,差点又没让我晕过去。
缓了有一段时间后,我终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空无一人。
“是做噩梦了吗?我可真喜欢做噩梦啊——”
这样感叹着,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按了按太阳穴,立即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中的自己没有换上睡衣,而是穿着这个学院的制服。
白色的长袜不知怎么染上了一半的赤色。
我摊开双手,让清凉的自来水冲到手掌上。
总感觉大脑里有一片区域变得空白。
“刺啦刺啦——”如同有人用锋利的锯子锯开颅骨一般的疼痛从头部传来,像是要强迫我回想起什么。
我捂着脑袋蹲下了。
闭上眼,赤色的曼珠沙华在黑暗中无声地盛开着。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一切。
尽管离得很近的隔壁房间能够略微听到一点点声响,也不会有人打开门试探情况。
大家都是胆小鬼,在生存的欲望面前每个人都是胆小鬼。
只有我能够确认,死神已经实实在在地离开了。
我不知道在冰月的尸体旁跪了多久,白色的长袜被染成了红色。
恐惧依然盘踞在心头,但这回却不是来自于那个影子一般的怪物。
我在害怕些什么呢?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只觉得自己这就像是从北冰洋刚刚打捞起来一样的冰冷体温,快把冰月那流淌一地的血也给凝结了。我对她还一无所知,我还有好多的问题没问,但现在已经不会有人来回答我了。
现在的我,又变成孤身一人了。
确认了这个事实以后,我就像灵魂被抽离的空壳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我坦然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不如说我接受了可笑的、弱小的自己。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手持希望之人。)
(明明只是一群胆小鬼,愈却去指责勇者。)
回想着冰月和洛寂的话,我的内心越来越寒冷。
无论手持希望,还是成为勇者,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是不想失去什么而已。
我再次睁开眼,洗手台上的水已经开始溢出。
“滴答滴答——”它滴落在我的脚边,发出时针走动的声音。
时间......
沉闷的钟声响起,我的心情再糟糕不过。
“啧。”我一脚踢出微不足道的水花,任由着自来水不断地溢出。
我走出卫生间,看了看那个被我挤到地上的另一个人的枕头,然后蹦到了床上。
反正——这副样子也不用上课什么的吧?
我不想看到那群人惶恐的嘴脸,她们能安然无恙地在床上醒来,是因为冰月做出的牺牲。
然而此刻清晨到来,黑暗被驱散到地球的另一边,在黑暗里只能龟缩的家伙们又开始喧闹起来。
我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尖叫,嘈杂的讨论声就像蚊子从耳边飞过。
有人开始哭闹,毕竟还只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女。
我没有出去,我想起我昨晚并没有处理冰月的尸体。
就任由着赤红色的彼岸花在走廊里一路延伸好了——
少女是美丽的,即便她已经死去,即便她的另外半截尸体早已经不知所踪。
她面对死亡的从容不迫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结合少女那些反常的行为和话语,我认为她仿佛早早地就已经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她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一切。她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但她却没有直接把一切告诉我,选择了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
很可惜,以我的大脑,目前只能想到少女一定是怀抱着什么目的被死神杀死。
银发少女面对死神张开了双臂,留下了那一串难懂的话,而死神则等待至零点降临才将她吞噬,就像在完成什么神秘仪式。这一切如果是发生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原始社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活人祭祀。
死神每晚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死神每晚只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死神夺走了冰月的生命。
在阿兹特克神话中,每隔五十二年,如果不用鲜血与心脏献祭,太阳就会毁灭。
在这座学院里,每天晚上都将有一个人死去,而后少女们将得到一整天的安全时间。
零点到来的时候,指针指向刻度十二,冰月成为了第一个牺牲者。
塔罗牌当中,倒吊者有着“自我牺牲”的含义。
倒吊者......祭品......
我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因为太过突然导致大脑有点无法接受,我只注意到了冰月被死神杀死这样的现实。
我觉得现在我有必要去检查一下冰月的尸体,像一个侦探那样。
虽然我并没有侦探般精细的头脑。
眼看着外面越来越吵闹,我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得把染血的袜子脱掉,赤着脚打开了门,身体还有些轻飘飘地就跑到了走廊上。
冰月那仅剩的躯体跪坐在距离门口有两三米的地面上,学生们均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不敢有丝毫靠近,有些人还穿着比我的品味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的睡衣。见我气势汹汹地甩开了门,还走到了尸体旁边,许多人顿时又后退了半步。
我想直直地挺起身,做出权威的样子,但看到眼前并没有打黑幕的血腥场景,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少女的上半身已经消失不见,大腿上满是血迹,周围的地面上零星地散步着一些血与肉的碎片。喷溅出来的血已经凝结,把地板染成了赤黑赤黑的颜色,即便如此,走进之后还是能闻到一股很重的腥味。从上往下俯视,能看到身体的断层处还挂着一截粉红色的肠子,再往下就是红色与黑色混杂的一片。
我使劲地吞咽着口水,调整着心态,闭上眼把手伸向了冰月的下半身。
对不起......原谅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找出真相......
虽然在心里做着这样的辩解,我还是在手指碰到凉丝丝的尸体的一瞬间,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后退了好几步,重心不稳地摔在了地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也太丢脸了吧......察觉到自己正被无数的目光注视着,我顿时有种不想从地上起来的感觉。
本想就这样装作屁股粘在地板上,结果从无数个子比自己高的女生中间挤出一个个子依然比自己要高一点的萝莉。她东歪一根西翘一根的黑色长发和我早上起来没有打理的样子有的一拼,但校服却穿的整整齐齐。
“洛......洛寂?”我叫出了她的名字。
洛寂用带着浓重黑眼圈的双眼看了我一下,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尸体身上。
她有条不紊地蹲下来,用手搭着下巴观察起身体的断口处。
这个举动马上引来了周围那些女生的议论。
大家对死人的恐惧突然变成了对洛寂的怀疑和猜测。
-“喂......我说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在学侦探小说里那一套......”
-“人不应该是那个什么死神杀的吗?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话说你们......不觉得很恶心吗?半截身体.......这个样子。”
-“对对,这个家伙居然还能做到面无表情......我早就觉得她不正常了......”
-“阿瑜,你说她会不会就是那个死神......现在故意检查尸体给我们看......”
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呢,明明只是被保护的对象。明明是因为冰月的死才侥幸活下来的。
恶心的是你们才对吧......?
“嘁......”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我心中燃烧,我咬了咬嘴唇,想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地指责他们,但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却仅在一瞬间就控制住了少女们的嘴巴。
“比起在这里胡乱猜测,我觉得大家都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比较好哦?”
班长大人双手叉腰,站到了一个很显眼的位置。虽然这么说,但是已经见过了死人,还有谁会有心情去干什么事啊。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一年三班吧。毕竟冰月同学是我们的一员......如果你们有谁留下的话,我就当做那个人自愿帮助我们处理尸体了哦?”
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处理尸体,起哄的人群快速地退散了。
班长向倒在地上的我伸出一只手,我接过她的手站了起来,身体还是有点站不稳。
与此同时,洛寂也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的样子,站起了身,打算离开。
“等等......”我迟疑了一下,叫住了她。
“什么事?”她冷冷地问道,完全没有一个正常的高中女生见到尸体后应有的样子。
“你,从冰月身上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呢?你不是已经亲眼见证过了吗?”
洛寂甩下这句话,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对啊,我已经亲眼见证过了,我的心里应该牢牢地记着才对。
“啊啊,这种类型的人我一样应付不了啊——”我捂着脸摇了摇头。
结果在场的人除了班长和我,就只剩下两个其他班级的同学,其中一位少女穿着黑色的夏服。
就连自己班的人都走光了。
班长看看我,又看看那两名少女,显得格外为难。
“抱歉......处理尸体这种事情我也不太懂。”她一脸歉意地看着我的脸,我赶紧皱了皱眉。
在我脸上得到了我也不行的答案后,班长满怀期盼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两个在发呆的少女身上。
“呐,阿瑜。我说......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长着路人甲脸的少女晃了晃穿夏服的少女的身子,但被晃的那位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喂,阿瑜......阿瑜......??何瑜?!!”路人脸少女加大了摇晃的力度。
被叫做阿瑜的少女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看我,又看看班长,最后再看看那个摇晃着自己的肩膀的少女,然后笑嘻嘻地说道:“陶乐,我决定留下来助人为乐。”
陶乐同学懵逼了一下,后退了几步,用一种“我不认识你”的眼神盯了何瑜一会,最后无可奈何地跑掉了。
“何瑜同学,她不要紧吗?”班长担心地问道。
“啊,随便怎样都好啦。比起那个家伙——”何瑜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糟了......我好像在什么地方也看到过这种表情......
“你就是林萱大小姐吗?嗯......该怎么形容呢?法赫德国王国际机场?还是东京国际机场?”
“国际机场你妹啊!!!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比喻啊?!!!”
“噗,果然像小怜说的一样,是个关注点奇怪的家伙。”从何瑜的口中吐出了另一个不靠谱的名字。
“诶?小怜?你是说何雨怜吗?”
这种变态般的发言,还有表情......说起来是有点像呢......
“何瑜,何雨怜......莫非你们两个是姐妹?”
“对咯。很抱歉我妹妹真的是个飞机场呢——”何瑜轻轻点头。
“那么,何雨怜的姐姐,请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呢?”我指指地上凉了好久的尸体,带着疑问的语气说道。
“很简单!只要交给我就可以了——”何瑜听到这话,又开始笑嘻嘻地用何家专属的秘技向我这边光速靠拢,但我早有准备。我一把把班长扯过去,何瑜和班长的脸当时就撞到了一块。
两个人保持着亲在一起的姿势长达数十秒,这期间,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
接着,何瑜慢慢放开了班长,班长的反射弧就像卡住了一样,精神恍惚、双眼失神地看向了我。
“本来是想亲林萱大小姐的,没想到夏卿同学的嘴竟然该死的甜美。”何瑜舔了舔嘴唇,很不负责任地说道。
“喂,上面的楼层还有几个人把手靠在护栏上看戏呢。”
只见班长的灵魂从空气中缓缓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的瞳孔中又有了颜色。
“不、不行!!这种事情是不允许的!!”班长努嘴道。
原本以为是很正经的家伙,没想到意外的还挺可爱。
“诶——?为什么?由我来保管尸体的话没准可以发现什么哦?夏卿同学也知道的吧,我为了将来考取医科学院最近一直在学习人体解剖学哦?半夜偶尔还会解剖小白鼠啥的——而且我和小冰月以前关系还算不错吧?”
“不行!总之不行就是不行!!这是对死者的亵渎!!”班长的语气激动了起来。
如果真的能够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如果能让我识破那个死神的正体的话。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
好寒冷......
好想用这双手......
......
“......那个。”
“我想.......给冰月,办个葬礼。”
等我回过神,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我赞成。”班长看着何瑜说。
“嘛,我无所谓。不过葬礼什么的,看不出来大小姐你挺浪漫的啊~”
何瑜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班长要是不行的话,就由我和何雨怜的姐姐两个人来干好了。”
“好的,林萱同学。”班长虽然有一丝犹豫,但她还是选择了离开这里,把这件事交给了我和何瑜。
果然站在血腥味中间还是会难受的吗?不,她其实是在逃避这个搞不清状况的何瑜吧?
我捏了捏鼻子,抱起尸体的一只小腿。
之后,我和何瑜带着冰月的身体穿过一众又一众懵逼的路人,来到了学校的广场上。
“就这里吧。”我看着那株已经枯死的曼陀罗华,有些哽咽地说道。
然后我们把冰月放下了。
我仿佛看到完整的她静静地躺在枯死的白色小花旁边。她的身上渗出鲜血,把那株曼陀罗华染成地狱的颜色。
“看来大小姐想起了一些令人难过的回忆呢。”耳边又传来何瑜轻浮的声音。
“怎样都好。请告诉我,有关冰月的事情吧——”我有点低声下气地请求道。
但是,并没有得到自己期望的回答。
“你,还真是幸福啊——”
“诶......?你在说什么啊?”
“听不懂吗?我说你真是幸福啊,大小姐。”
何瑜轻轻拍了拍手,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漠、让人捉摸不透的脸。
“......”
这下,我完全看不出来她和何雨怜的共同点了。
与何雨怜不同,何瑜留着一头栗色短发,没有戴眼镜脸上也没有雀斑,眼睛很明亮,皮肤看上去又很光滑,还穿着裙子很短的夏服,黑色的运动短袜隐藏在白色的运动鞋内。是元气少女的模样啊。
盛夏学园发放给每个人的校服都是标配的西装外套加白色衬衫加茶色裙子,何瑜却穿着不知估计是自己带来的纯黑色夏服,和她元气少女的外表格格不入,而且此刻她还露出了和冰月一样让人看不透的表情。
此刻,她的身上缠绕着的是比我的皮肤更加寒冷的气息。
我本能地向后退去,眼神已经显露出敌意。
“能够看到生命消逝的瞬间,这样的事情再幸福不过了吧?”
“很久以前我就很在意,小冰月一直都是那副表情,就好像已经死过一次了一样。”
“我啊,好羡慕你们呢——”
何瑜又笑了,不过是痴狂的笑。但很快,这笑容又在她脸上毫无征兆地消失。
“开玩笑的啦——”她靠了过来,手臂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想要挣脱她,但她接下来在我耳边轻声说出的一句话却把我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嘛,这个也是我随口说说的啦,不要这么紧张。”何瑜拍了拍我的背,“该清醒过来啦,大小姐,你还得完成你心中那个梦——幻的葬礼呢。”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处理着混乱的思绪,向她问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何瑜没有回答,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呐,大小姐,不觉得眼前的一切完——全不够美丽吗?失去了上半身的她,失去了言语和表情的她,就好像一具灵魂已经不知所踪的躯壳......”
“——其六,死神的灵魂之石藏匿于人偶的腹腔之中,灵魂熄灭,死神就会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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